水晶灯笼
发表于: 2005/10/31 21:04 引用 回复 只看该作者 1# TOP
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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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一听头都大了,怎么在一天之内有两个女人对我说同一句话呢?

  我用疲惫不堪的声音说:“为什么想到要结婚?”

  因为她以前一直从没提过要结婚,她说她还小还没玩够,婚姻会灭杀她。但是为什么她转变那么快?难道她……见过夏鸥?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背上就一阵寒。

  “呵呵,人家刚才看见电视里的新娘穿婚纱好漂漂哦!我也要嘛~!”

  “哎呀,今天我累极了,你别闹了好不好。”无奈地推开她,把身子往沙发上摔去,重重地陷在里面,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这些。

  “怎么?你一听和我结婚就很累吗?”她生气了,凑上来扳着我的脸问。

  “不是啊,我今天工作累。”

  “哦哦,老公我来给你捶捶肩。”然后她的小手就立即忙碌起来。而且不亦乐乎。

  我把手覆在她吊沙发边的小腿上,那里柔软而弹性。

  “给老公捶捶肩啊,老公老公辛苦了,老婆唱首赞美歌。老公你是天,老公你最大,我是老公的,老公最最好!老公你猜每句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是什么?”她一边捶小嘴就一直唧唧喳喳说个没完,“哈哈,猜不到吧?笨蛋,连起来就是‘天大的好’!老公你天大的好!”

  小满边说边一蹦而起。说我天大的好

  我看了看她,我想什么都不懂的人真幸福。

  “小满你真幸福。”我由衷的说。

  “是啊!老公你那么出色!我能不幸福吗?我们同学一听你是个大官啊都羡慕死了!”小满自豪的说,她从不隐晦对我在公司的地位的崇拜。

  然后她就去做饭。小满现在在开始学着做饭了,因为刚学,兴趣还很高昂,就是菜不好吃也不可以表现出来,不然她要生气的。

  晚上大板来家吃饭,直皱着眉头说难吃。但是一听是小满做的,立即严肃的说顶级!

  事后大板告诉我小满在家从不做饭的。我说我知道,他又拍拍我的肩说小满真的不错,很适合我。

  “你小子也该收收心了。别伤害了小满知道吗?那么好一女孩。”大板第一次那么正经的跟我谈一个女孩子。

  也是时候收回我漂泊无岸的伤痕累累的心了。

  之后很少想起夏鸥了,只在半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一个高三的女同学竟抱着她2岁大的儿子来参加同学会,她说老公加班,孩子一人在家不放心就带来了。

  小家伙很淘气,说话方式和我家小满一个样。呵呵。

  我感慨我的大多数同学都有孩子了,看来自己真的老了。大家听说我还没结婚都纷纷笑我眼光高。说再不生个儿子以后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然后大家都笑。

  我勉强跟着笑了两声。小男孩一颠一颠地向我扑过来叫我叔叔。

  “叔叔”“哎,乖。”我用超乎想象的宠爱去唤他。

  我想到了我那还没见到太阳的儿子。如果能生下来,肯定也差不多大了。而且会娇气地叫我爸爸。

  “叫什么名字啊?”

  “虫虫……毛毛……”小东西还不怎么会说话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些啥。

  然后听到孩子他妈在对另一同学说:“唉,现在我要带孩子,生活紧着呢。他爸每个月就那么两千块收入,二二得四二四得八,两年也才不过四万八千……”

  我突然就好象灵光一闪:一个月两千,两年四万八千……

  “如果我有四万八千五百块钱呢你还会不会娶我?”

  那个妓女曾几何时对我说的话。

  四万八千,加上第一次她16岁那年,给他的五百……

我突然感觉揪心的痛。她是在说明她一直不是个妓女!

  后来有意无意的也找过夏鸥,打听过那男人,可是都没什么结果,加上小满对我实在没什么说的,也就没想那么多了。

  两年后在和小满的婚礼上,大板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他是在大家都对我开玩笑时以一句玩笑话说的,大家都没在意。小满的妈,我那个丈母娘笑得好甜。但是我对她始终不能像对夏鸥的母亲一样亲热。小满把她的不满意表现得相当明显,因为她的肚子没法让她穿她中意已久的用她的话说就是“漂漂婚纱”。

  只半年小满就给我生了个女儿。当然她是在怀孕几个月后才和我结婚的。她怀孕了自己都还不知道呢。我说小满你月事多久没来了,她一脸傻相的说“我怎么会知道?”然后我们去医院一检查,孩子都两个月大了。

  匆忙结婚。为了没满足她的婚纱秀她在我耳边叨念了几个月,没办法小女儿满1岁我们照全家福时又给小满和我补了一张结婚照。

  照片里小满笑的很灿烂。

  那时我是很幸福,小满的可爱,小女儿的娇憨。也曾一度都以为自己忘了夏鸥了。

  那个美丽的妓女夏鸥。“抱歉你只是个妓女。”我曾经那么对她说过。

  我在知道她为什么想给我4万多块钱后,确实后悔心疼。但是女儿的诞生让我生活多了一分新的快乐,我感觉自己已经是个让人依靠的丈夫和伟大的父亲,我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看见我的小满和小小满在沙发上蹦跳欢笑。

  “小满我要让你每天都那么快乐。”结婚那天我在心里发誓。

  我想我做到了。

  小女儿8个月大了,牙牙学语。

  “露露(我女儿的小名)叫爸爸。”“爸爸。”

  我喜欢听她含糊不清毫无动机的叫唤。心里就窝心得纯粹。

  “爸爸爸爸……”她叫个不停“妈妈……婆婆,多多……”

  多多,换她的意思就是哥哥。

  偶尔会情不自禁抱着她,小声说“露露其实有哥哥的,一个小哥哥。小哥哥都5岁了。”以前我就喜欢和夏鸥一起幻想,我们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所以到现在我还认定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子。

  “小多多小多多。”女儿就嚷。

  伤感一大片,满满是怀念。

  我已经是个35岁的男人了,早就过了那些迷恋风花雪月崇拜爱情的年岁,一心想到静静的生活了。

  两千零四年的的一天傍晚,我牵着已经4岁大的露露从公园里看河马。她妈最近迷上了打麻将,只要是别太晚回家我一般都不过问的。她应该有她的活动空间。我知道她是有分寸的,最多在输了百来块时来哭丧着向你撒撒娇要你补给她。

  小满一直都是个孩子,说不定以后还要跟露露撒娇呢。

  想到这里我就不自觉的带了笑。

  走到公园一偏僻的地方时,

  “爸爸我要汽水!”女儿叫到。

  “好的,露露看见哪里有汽水了,就告诉爸爸,爸爸给露露买。”

  “爸爸那边有卖!爸爸在那边!”小女儿用尽全身力气把我拽到一个路边的小摊旁。

  “露露这里哪是卖汽水的呀?”我皱着眉头说,注意一看,小摊桌子上摆着个小黑板,用粉笔字写着“凉虾每碗一元”

  我呆住了,我没想到在这么多年后还会看见这种不为人知的小玩意。我心里的湖立即决了堤,回忆带着酸楚一涌而至。

  那女孩在阳光下奔跑的影子竟那么清晰。我想我下意识地已经把她深种在心底了。

  心底有个女孩叫永远,她站在初夏的阳光中,全身都毫不经意的散发着清甜。

  “爸爸这是什么呀?”

  “老板在吗?买两碗凉虾。”我叫。

  “哎!来了!”一位老妇女急忙跑过来,她本来坐在另一边和一大婶吹牛。我一叫她就来了,双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搓着。“两碗吗?好的!”

  然后利落的盛了两碗。

  女儿欢天喜地的吃,说爸爸真好吃爸爸真甜爸爸真凉呀!

  呵呵,我女儿说话不怎么会断句。

  我慈爱的看着女儿吃完,而自己实在不想吃,我害怕我吃掉的是思念。

  女儿吃完了后,心满意足的跟我走了,在路上还在问:“爸爸刚才那个叫什么呀真好吃。”

  “叫回忆。”心里苦涩得很。

  于是晚上女儿回去告诉她妈,她今天吃了两碗回忆。听得小满笑个不停。

  什么都不懂的人真幸福,我想。






十四


有天下班回家晚了点。刚下车就发现有人影在后面跟着。

  我怀疑是抢劫的,正想赶快进小区里。

  “何念斌!等等!”

  我转过身,惊讶的看着这个能一口喊出我名字的男人,牵着一个大约10岁的小男孩,男孩比较害羞,躲到他身后只露半个脸出来。

  “你是?”我实在想不出他是谁,隐隐觉得有些面熟而已。

  “我叫什么不重要。你快去看看夏鸥吧。”

  我想那时当我听见夏鸥的名字时,我眼睛都瞪圆了。我上下打量着这男人,衣着相貌都普通,年龄大概在50上下……我像看情敌一般的看了他十多秒,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我们公司,有哪个人不认识你何经理呢?”

  我更纳闷了。

  “能借一步说话吗?”他直接问。

  我知道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要告诉我了,虽然戒备他,却忍不住心中憋了多年的好奇。把他带回了家,刚好小满带女儿回外婆家了。

  “喝茶。”递给他一杯,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哦谢谢!”他本来在环视我家,见我端茶了忙礼貌的客套起来。

  “你有什么事,说吧。夏鸥到底在哪里,她怎么了?”我心里一阵乱翻腾,我望了他身边坐得中规中矩的男孩,“还有,这孩子是谁?”

  “何先生你别心急。我今天来,就是要你去找夏鸥的,我当然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这件事,也只有三个人知道。一个是我,一个是夏鸥,还有一个,就是害夏鸥不能脱身的男人。”

  我全身的细胞都集中在一起,我从没这么紧张又认真的听谁说过话,我埋怨他说得太慢,他不会知道这种本就放弃的事被重掀起我会有多心急。

  “希希你去看里面电视。”他对那小男孩说。

  孩子乖乖地进屋去了。经过我身旁时我注意到他那抹淡定的眼神竟如此熟悉。

  “先生你说吧。”

  “夏鸥是个好女孩啊!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的开场白就差点让我落泪了。我多年来最害怕的就是误会了夏鸥。

  “我第一次见到夏鸥,她才16岁。可以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么好的年龄,却带着副大人都做不来的表情。我从没看见过她笑,她说话很少。只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唉,说实话那时心里真为她惋惜,一个女孩,被折磨得全身都是伤,老板不在时她还安慰我呢,她说李叔你别担心我的伤,用烧酒揉一揉很快就会好的。你瞧瞧,她有时说话真是连大人都要惭愧的。但是我们为别人做事的,又能做什么呢?我们也是拿工资吃饭要养妻儿的。哦对了,我是帮我们老板开车的。我做老板的司机都快20年了。”

  他喝了口茶,又继续说:“老板包养夏鸥的母亲其实只是个幌子,老板很喜欢夏鸥。就用她母亲做诱饵骗夏鸥上勾。夏鸥呢,你别看她一副冷漠的样子,偏偏又孝顺。于是,几乎每次老板回这边公司,都要把夏鸥叫出来。她才是个孩子啊,你叫她如何去开心去笑?而且每次老板叫她时,都是我出马的。有时我还真是不忍心。那么多年来,我都已经把她当亲生女儿般了。”

  原来他就是那个司机。我说请您接着讲吧,这些夏鸥告诉过我。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后来她母亲去世了,夏鸥本来对老板是理都不理的,但是又遇到了你。其实她完全可以走掉的,既然她那么憎恨老板。但是她依旧乖乖的每叫她就出来,唉,可见那孩子心里有多紧张你哟!”

我不懂了。但是他在继续说我就没好意思打断他的话。“你见过夏鸥哭吗?我只见过一次,就是在她怀孕的一个月左右。”

  “为什么?”

  “本来老板这个人也分不清是什么思想。但男人对女人……你知道的,有时也说不清楚。反正平时安全套都是准备齐全了的,而且从来都用了。但是有次老板几乎隔了三个月才回来,就没带。夏鸥连自己都不知道呐!后来我从老板口里听到,才赶快去告诉夏鸥的,那时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所以说,那时她是很着急的,她自己也分不清孩子是谁的了。要知道你很喜欢那孩子,她绝不会杀掉你的孩子。但又怕不是你的,所以就离开了你。那段时间直到分娩都是我妻子在照顾她。都心疼她的身世。”

  我惊呆了,这个傻女人呐!

  “直到孩子平安出世,是个男孩。她又急急地找你,只是看见你身边已经多了个女人了。小何啊,夏鸥待你不薄啊!孩子都给你带这么大了。”

  “她怎么知道孩子是我的?”我立即提出疑问,其实我早在看见孩子第一次那刹那就觉得有说不出的感觉。就好象看见父亲啊母亲啊之类的亲切感。

  “还记得那天你陪你女朋友逛街吗?那时其实我是去接她见老板去的。但是无意中遇到了你,本来都上了车的,夏鸥直嚷着说要再看看你。于是我一心软,就停车让她去了。等她回来后,手上拿着团粘着血的纸巾,激动得手一直抖个不停,说是你的血。”

  我想起了,那次被路人撞到了流的鼻血。

  “当天她就带着儿子去医院做DNA验证,结果真是你的孩子。得到结果那一刻,她抱着儿子笑了半天。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把孩子交给你。就走掉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我都不知道。”

  我听得心都要停止了,手端着茶杯,一端就是两小时。

  他又喝了口润喉,接着说:“直到今年6月的时候,她才脱人找到我,把儿子带过来,她人却没来。我求那个带希希过来的人告诉我夏鸥的情况,她开始死活不说,到今天早上我又去求她,她才告诉我,夏鸥本来在深圳的一个五星级酒店当领班的,日子虽然苦可带着可爱的儿子也还有个念头。两星期前一个住酒店的男人乘着酒性就去抱夏鸥,那孩子当然不从,一个失手吧大概,就把那男人给杀了。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这也算正当防卫,可是夏鸥把人家杀了,在浴室里把那男人的尸首用刀划成几大块!我想,那是她心里埋了二十多年的愤怒了。偏偏那男人是一大官的亲戚,所以,这刑就算最轻也怕是个无期啊。”

  当时忘了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血液凝固了。

  “所以她就叫她那边最好的姐妹,把孩子给我送了过来。你看,这一大一小,真是造孽啊!我就是来,让你快去看看她的,哪怕见个最后一面也是好的啊,至少在她……总算有个亲人……”说到这时,这饱经风霜的男人竟然声音哽咽了起来。

  我忘记了要哭,我那时脑子是很不清楚的。

  “大哥,您告诉我,您老板是谁!”

  “小子,你以为你为什么在短短四年之内,爬上那么高的地位?害惨了夏鸥,你也有份!当然,另一个罪魁祸首就是刘光栋。”当他吐出这三个字时带着明显的恨意,我也呆了。

  刘光栋……**外企的总裁。

  而我只是他门下一个地区的经理。算起来也是给他打工的而已。我在短短四年间,从一个小小的科长走到今天,我曾经还那么得意自己的天才。没想到竟是一个女人,用屈辱甚至生命去换来的。

  我缓缓的进屋去,一把抱住孩子,我的亲儿哪!竟然长到10岁了才见到父亲!我都对你母亲做了些什么啊孩子!

  我把头深深的埋入他怀里。


  晚上我一夜没睡,订了第二天一早的飞机。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妻子,她哭得惊天动地然后一再表示一定会爱儿子多过爱女儿。

  然后第二天我就直飞深圳。

  夏鸥,好女孩,我来了。你别怕呵!


  三年后的清明节,我一如既往的带着妻儿来到这里。全家每人都对躺在里面的女人拜了几拜。

  夏鸥当时一定不怎么难受就过去了,夏鸥是执行的枪决。她一生都活在悲苦里,或许这是让她最轻松的解脱。

  “哥哥,里面是什么人?”女儿问儿子。

  “是母亲。”

  “可是妈妈在这里呐!”

  儿子望着天,泪水在他眼眶里转动却没流出。他有一双如他母亲一样的纯白干净的眸子,时常带着他母亲一般的安静。

  “这个是天上的母亲。”儿子说。

  妻子是个敏感的动物,她又在我身边悄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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