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茗
发表于: 2007/11/23 22:09 引用 回复 只看该作者 1# TOP
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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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学姐的一篇江南胡同的文章,以表我的思念

江南巷韵

 

杨茗茗

北京有胡同,上海有弄堂,作为一方文化发源地的烟雨江南也自然独有特色。江南的巷韵便可作为这方特色的代表之一。

江南的小巷大都是窄窄的,明清时代的泥土被青石板覆盖着向前延伸,仿佛岁月一声悠长如缕的叹息,见证几十年风雨沧桑。那些黑瓦灰墙的屋子,被岁月块块凋落,内里露出些红砖,却被渐厚的绿苔覆住了色彩,意兴高涨的游吟的诗人见此定会摇头晃脑一番,什么“曲桥流水”、“黛瓦粉墙”想必便是在这种意境下萌生的吧。木门上清漆斑驳,却不觉残圮,那淡去的颜色与江南濛濛的清雅融合得恰到好处。

——江南小巷,铭记了岁月的沧桑。

巷里逼仄的空间没有太多余闲处可以规划植被,以花为魂的江南人可受不了这个,门户间的墙根,总会用青砖碎石垒起不高不矮的一堆,整整齐齐地置上几个花盆,花儿不名贵却被主人精心呵护着,隔三差五地修枝剪叶。春暖花开,总有嗡嗡叫的小蜂来回忙碌,偶尔有只彩蝶飞过,晒太阳的小花猫立刻大改慵态,从窗台上一跃而起,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对着扑棱扑棱的。剪尾燕恬恰闲定地衔泥筑巢,小乳鸽从树影里悄悄探头,好奇而不胜怯地打量世界。

——江南小巷,铭记了本质的自然。

阳光转过檐角,调皮地跃入屋内,施施然铺开一地,那些翻新的被褥消弭了樟脑味儿,都带上了阳光亲吻过的甜香。尔或一声清吆打破小巷午后的寂静,“桂花糕——香嘞——”,一遍的韵味在巷子里久久徜徉,直至全部散去才不温不火地开始第二遭。

江南的雨,细靡靡的,有时从清晨点滴到黄昏才意兴阑珊。淅沥淅沥撒落在青石路上,扬起一片轻簌簌的声响,有时,却似黎明前万籁俱静的寂灭。

雨丝被灯光晕黄地映照,越发显得纤致,像极了江南人精腻的性子。不时会有背着花布书包的孩子从雨帘中牵着手向家跑,小脚丫儿到处,珠花四溅;也不时会有丁香一样的少女撑着油纸伞袅娜徐行,玲珑个儿,娉婷温婉,轻浅一笑,梨涡醉人……

——江南小巷,铭记了原始的真实。

夕阳的余韵浸透晚霞妩媚的眉梢,一日辛劳后,小巷终于可以用最热闹的姿态拥抱姗姗黄昏。

大人们下班,自行车行驶到洼地铃儿叮当乱晃的声音;孩子们放学,在那些因年代久远,相接不平整的石板上一踏而过,一端沉下、另一端霍然翘起的声音;爷爷奶奶们软语呼唤着自家的囡囡囝囝回来吃饭的声音;邻里之间热情问好的声音……汇成一曲恬淡融洽的水乡小调,平平仄仄平平。

吃完晚饭,人们便搬出藤椅板凳,沐风而坐,三三两两谈天说地。有人品茶,有人对弈,有人弄花,也有大人帮邻家的孩子补习功课。褪色的阳光抚摸每个人心坎的时候,邮递员就带着大摞信件报纸来了,立刻有人接过,挨家挨户地分发。胡琴咿咿呀呀地拉来拉去,说不尽沧桑喑哑的故事,流浪艺人被好奇的孩子们团团围住,唧唧喳喳地询这问那,那四海飘荡的苍凉琴声,也被这淳朴的巷风渐渐焐热……

——江南小巷,铭记了人与人之间最淳质的温情。

 

沿着小巷缓行,踏着一地青苔去追溯那渐行渐远的巷韵,却只寻到几排瑟瑟伶仃的小屋,几株半开不开的月季和几位泪眼干涸、神情呆滞坐晒太阳的老者。看一巷萋草茕茕凋敝,望漫天黄叶翩然成蝶——一种美人迟暮的扼叹油然而生。

闭上眼睛,用指尖细细抚摩着那些青灰色泥墙上留下的古痕,仿佛聆听到来自另一个国度的绝唱。儿时家门口青石台缝里暖暖的黄花,旮旯犄角里潮湿的风铃草,石子罅隙里蔓着青色的融融小藤,温柔的、吹皱一池春水的风,柔嫩的、舒卷流水行云的叶,还有满脸皱纹的外婆喃喃絮语。牵牛花匍匐在竹篱笆上,耍赖不肯谢去,桂花香熏人欲醉,于是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牵起一朵小花般的微笑。

几十轮四季更替,几十载岁月变迁,如一个霜华染鬓的失忆人终于泪眼婆娑地想起故乡,那些被人遗弃的淳朴时光、那些被人忘却的最本质的江南风土文化——尽在指尖触及的那一刹那,汹涌地攫遍了整个心头,充盈了全部思想。

都市的空气是冰冷的,头顶的天空被鳞次栉比的排楼划得支离破碎,被箭一样直插霄汉的高厦吓的畏畏缩缩,那蒙蒙灰雾覆盖下的淡漠青天,宛如写字楼里翠眉冷眼化着千篇一律职业妆的白领丽人,一丝不苟,令人遥不可及。都市的霓虹璨若织锦,足以照亮半片天空,却难以驱散人心的晦暗。惟有小巷上方的天空,瓦蓝瓦蓝的,低低地徘徊着,温柔留恋地凝视着你,还带着些须未脱的稚气,如同一首清婉甜雅的小令,一支温暖灵魂深处的童谣。

 

千年一叹的回声,漏窗疏影的故事,人生代代无穷已的喜怒哀乐皆被江南小巷包泯了之。江南小巷,铭记了岁月的沧桑,隽刻了本质的自然,保留了原始的真实,更承载着人与人之间最淳质的温情;江南的巷韵,代表着江南最本质的文化特色,最简单最真切的精神需求。

从昔日羊毫挥墨任意泼洒便是一片天地,到如今工笔细绘凝神勾勒才凸显一域方圆,城市发展的宏图里,小巷迤逦的位置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它只能落寞地看着人们惊诧于雕梁画栋、广厦堂宅,无奈地望着推土机隆隆作响,而独立于现代文明的边缘,温驯地高举“服从发展,同意拆迁”的大旗,徒留一个萧瑟的背影。

倘若有一天,我们被钢筋水泥桎梏地太紧,被生活的快节奏压抑地太疲惫,而不得不重头用十倍百倍的代价去放逐心灵、回归自然,到那个时候,我们又该到哪里去寻找那一份遗失在记忆中的巷韵,到哪里去求索那一种震慑生命的感动,到哪里去追慕那一方纤尘不染的、寄放灵魂的乐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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