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巧克力
发表于: 2004/6/10 13:44 引用 回复 只看该作者 1# TOP
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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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人们对盖茨比的好奇心达到顶点的时候,有一个星期六晚上他别墅里的灯 都没有亮——于是,他作为特里马尔乔的生涯,当初莫名其妙地开始,现在又 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我逐渐发觉那些乘兴而来的一辆辆汽车,稍停片刻之后又扫兴 地开走了。我疑心他是否病了,于是走过去看看——一个面目狰狞的陌生仆人从门 口满腹狐疑地斜着眼看我。 “盖茨比先生病了吗?” “没有。”停了一会他才慢吞吞地、勉勉强强地加了一声“先生”。 “我好久没看见他了,很不放心。告诉他卡罗威先生来过。” “谁?”他粗鲁地问。 “卡罗威。” “卡罗威。好啦,我告诉他。” 他粗鲁地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我的芬兰女佣人告诉我,盖茨比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辞退了家里的每一个仆人, 另外雇用了五六个人,这些人从来不到西卵镇上去受那些仟店的贿赂,而是打电话 订购数量不多的生活用品。据食品店送货的伙计报道,厨房看上去像个猪圈,而镇 上一般的看法是,这些新人压根儿不是什么仆人。 第二天盖茨比打电话给我。 “准备出门吗?”我问。 “没有,老兄。” “我听说你把所有的仆人都辞了。” “我需要的是不爱讲闲话的人。黛西经常来——总是在下千。” 原来如此,由于她看了不赞成,这座大酒店就像纸牌搭的房子一样整个坍掉了。 “他们是沃尔夫山姆要给帮点儿忙的人。他们都是兄弟姐妹。他们开过一家小 旅馆。” “我明白了。” 他是应黛西的请求打电话来的——我明天是否可以到她家吃午饭?贝克小姐会 去的。半小时之后,黛西亲自打电话来,似乎因为知道我答应去而感到宽慰。一定 出了什么事。然而我却不能相信他们竞然会选这样一个场合来大闹一场——尤其是 盖茨比早先在花园里所提出的那种令人难堪的场面。 第二天天气酷热,夏日几乎要终结,然而这也无疑是夏天中最热的一天。当我 乘的火车从地道里钻出来驶进阳光里时,只有全国饼干公司热辣辣的汽笛打破了中 午闷热的静寂。客车里的草椅垫热得简直要着火了。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妇女起先很 斯文地让汗水渗透衬衣,后来,她的报纸在她手指下面也变潮了时,她长叹一声, 在酷热中颓然地往后一倒。她的钱包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下。 “哎哟!”她吃惊地喊道。 我懒洋洋地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递还给了她,手伸得远远的,捏着钱包的一 个角,表示我并无染指的意图——可是附近的每一个人,包括那女人,照样怀疑我。 “热!”查票员对面熟的乘客说,“够呛的天气!热……热……热……你觉得 够热的吗?热吗?你觉得……” 我的月季票递还给我时上面留下了他手上的黑汗渍。在这种酷热的天气还有谁 去管他亲吻的是谁的朱唇,管他是谁的脑袋偎湿了他胸前的睡衣口袋! ……盖茨比和我在门口等开门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布坎农的住宅的门廊,带 来电话铃的声音。 “主人的尸体?”男管家大声向话筒里嚷道,“对不起,太太,可是我们不能 提供——今天中午太热了,没法碰!” 实际上他讲的是:“是……是……我去瞧瞧。” 他放下了话筒,朝我们走过来,头上冒着汗珠,接过我们的硬壳草帽。 “夫人在客厅里等您哩!”他喊道,一面不必要地指着方向。在这酷热的大气, 每一个多余的手势都是滥用生活的公有财富。 这间屋子外面有这篷挡着,又阴暗又凉快。黛西和乔丹躺在一张巨大的长沙发 上,好像两座银像压住自己的白色衣裙,不让电扇的呼呼响的风吹动。 “我们动不了了。”她们俩同声说。 乔丹的手指,黝黑色上面搽了一层白粉,在我手指里搁了一会。 “体育家托马斯·布坎农先生呢?”我问。 就在同时我听见了他的声音,粗犷、低沉、沙哑,正在用门廓的电话与什么人 通着话。 盖茨比站在绯红的地毯中央,用着了迷的目光向四周张望。黛西看着他,发出 了她那甜蜜、动人的笑声。微微的一阵粉从她胸口升入空中。 “有谣言说,”乔丹悄悄地说,“那边是汤姆的情人在打电话。” 我们都不说话。门廊里的声音气恼地提高了:“那好吧,我根本不把车子卖给 你了……我根本不欠你什么情……至于你在午饭时候来打扰我,我根本不答应!” “挂上话筒在讲。”黛西冷嘲热讽地说。 “不,他不是。”我向她解释道,“这是一笔确有其事的交易。我碰巧知道这 件事。” 汤姆猛然推开了门,他粗壮的身躯片刻间堵住了门口,然后急匆匆走进了屋子。 “盖茨比先生!”他伸出了他那宽大、扁平的手,很成功地掩饰住了对他的厌 恶,“我很高兴见到您,先生……尼克……” “给我们来一杯冷饮吧!”黛西大声说。 他又离开屋子以后,她站起身来,走到盖茨比面前,把他的脸拉了下来,吻他 的嘴。 “你知道我爱你。”她喃喃地说。 “你忘了还有一位女客在座。”乔丹说。 黛西故意装傻回过头看看。 “你也跟尼克接吻吧。” “多低级、多下流的女孩子!” “我不在乎!”黛西大声说,同时在砖砌的壁炉前面跳起舞来。后来她想起了 酷热的天气,又不好意思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正在这时一个穿着新洗的衣服的保 姆搀着一个小女孩走进屋子来。 “心——肝,宝——贝,”她嗲声嗲气地说,一面伸出她的胳臂,“到疼你的 亲娘这里来。” 保姆一撒手,小孩就从屋子那边跑过来,羞答答地一头埋进她母亲的衣裙里。 “心——肝,宝——贝啊!妈妈把粉弄到你黄黄的头发上了吗?站起身来,说 声——您好。” 盖茨比和我先后弯下腰来,握一握她不情愿地伸出的小手。然后他惊奇地盯着 孩子看。我想他以前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有这个孩子存在。 “我在午饭前就打扮好了。”孩子说,急切地把脸转向黛西。 “那是因为你妈要显摆你。”她低下头来把脸伏在雪白的小脖子上唯一的皱纹 里,‘你啊,你这个宝贝。你这个独一无二的小宝贝。” “是啊,”小孩平静地答应,“乔丹阿姨也穿了一件白衣裳。” “你喜欢妈妈的朋友吗?”黛西把她转过来,让她面对着盖茨比,“你觉得他 们漂亮吗?” “爸爸在哪儿?” “她长得不像她父亲,”黛西解释说,“她长得像我。她的头发和脸形都像我。” 黛西朝后靠在沙发上。保姆走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来吧,帕咪。” “再见,乖乖!” 很懂规矩的小孩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抓着保姆的手,就被拉到门外去, 正好汤姆回来,后面跟着四杯杜松子利克酒,里面装满了冰块喀嚓作响。 盖茨比端过一杯酒来。 “这酒绝对凉。”他说,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 我们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把酒喝下去。 “我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太阳一年比一年热,”汤姆很和气地说,“好像地 球不久就会掉进太阳里去——等一等——恰恰相反——太阳一年比一年冷。” “到外面来吧,”他向盖茨比提议说,“我想请你看看我这个地方。” 我跟他们一起到外面游廊上去。在绿色的海湾上,海水在酷热中停滞不动,一 条小帆船慢慢向比较新鲜的海水移动。盖茨比的眼光片刻间追随着这条船。他举起 了手,指着海湾的对面。 “我就在你正对面。” “可不是嘛。” 我们的眼睛掠过玫瑰花圃,掠过炎热的草坪,掠过海岸边那些大热天的乱草堆。 那只小船的白翼在蔚蓝清凉的天际的背景上慢慢地移动。再往前是水波荡漾的海洋 和星罗棋布的宝岛。 “那是多么好的运动,”汤姆点着头说,“我真想出去和他在那边玩上个把钟 头。” 我们在餐厅里吃的午饭,里面也遮得很阴凉,大家把紧张的欢笑和凉啤酒一起 喝下肚去。 “我们今天下午做什么好呢?”黛西大声说,“还有明天,还有今后三十年?” “不要这样病态,”乔丹说,“秋天一到,天高气爽,生活就又重新开始了。” “可是天真热得要命,”黛西固执地说,差点要哭出来了,“一切又都混乱不 堪。咱们都进城去吧!” 她的声音继续在热浪中挣扎,向它冲击着,把无知觉的热气塑成一些形状。 “我听说过把马房改做汽车间,”汤姆在对盖茨比说,“但是我是第一个把汽 车间变成马房的人。” “谁愿意进城去?”黛西执拗地问道。盖茨比的眼睛慢慢朝她看过去。“啊,” 她喊道,‘你看上去真帅。” 他们的眼光相遇了,他们彼此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超然物外。她好不容易才 把视线转回到餐桌上。 “你看上去总是那么帅。”她重复说。 她已经告诉他她爱他,汤姆·布坎农也看出来了。他大为震惊。他的嘴微微张 开,他看看盖茨比,又看看黛西,仿佛他刚刚认出她是他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一个人。 “你很像广告里那个人,”她恬然地继续说,“你知道广告里那个人……” “好吧,”汤姆赶紧打断了她的话,“我非常乐意进城去。走吧——我们大家 都进城去。” 他站了起来,他的眼睛还是在盖茨比和他妻子之间间来闪去。谁都没动。 “走啊!”他有点冒火了,“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要进城,那就走吧。” 他把杯中剩下的啤酒举到了唇边,他的手由于他尽力控制自己而在发抖。黛西 的声音促使我们站了起来,走到外面炽热的石子汽车道上。 “我们马上就走吗?”她不以为然地说,“就像这样?难道我们不让人家先抽 支烟吗?” “吃饭的时候大家从头到尾都在抽烟。” “哦,咱们高高兴兴地玩吧,”她央求他,“天太热了,别闹吧。” 他没有回答。 “随你的便吧,”她说,“来吧,乔丹。” 她们上楼去做好准备,我们三个男的就站在那儿用我们的脚把滚烫的小石子踢 来踢去。一弯银月已经悬在西天。盖茨比刚开日说话,又改变了主意,想闭上嘴巴, 但汤姆也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等他说。 “你的马房是在这里吗?”盖茨比勉强地问道。 “沿这条路下去大约四分之一英里。” “哦” 停了一会。 “我真不明白进城去干什么,”汤姆怒气冲冲地说,“女人总是心血来潮……” “我们带点儿什么东西喝吗?”黛西从楼上窗口喊道。 “我去拿点威士忌。”汤姆答道。他走进屋子里去。 盖茨比硬邦邦地转向我说: “我在他家里不能说什么,老兄。” “她的声音很不谨慎,”我说,“它充满了……”我犹疑了一下。 “她的声音充满了金钱。”他忽然说。 正是这样。我以前从来没有领悟过。它是充满了金钱——这正是她声音里抑扬 起伏的无穷无尽的魅力的源泉,金钱了当的声音,铙钹齐鸣的歌声……高高的在一 座白色的宫殿里,国王的女儿,黄金女郎…… 汤姆从屋子里出来,一面把一瓶一夸脱酒用毛巾包起来,后面跟着黛西和乔丹, 两人都戴着亮晶晶的硬布做的又小又紧的帽子,手臂上搭着薄纱披肩。 “人家都坐我的车去好吗?”盖茨比提议。他摸了摸滚烫的绿皮坐垫。“我应 当把它停在树阴里的。” “这车用的是普通排挡吗?”汤姆问。 “是的。” “好吧,你开我的小轿车,让我开你的车进城。” 这个建议不合盖茨比的口胃。 “恐怕汽油不多了。”他表示不同意。 “汽油多得很。”汤姆闹嚷嚷地说。他看了看油表。“如果用光了,我可以找 一个药房停下来。这年头药房里你什么东西都买得到。” 这句似乎没有什么意义的话说完之后,大家沉默了一会。黛西皱着眉头瞧瞧汤 姆,同时盖茨比脸上掠过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既十分陌生又似曾相识,仿佛我以 前只是听人用言语描述过似的。 “走吧,黛西,”汤姆说,一面用手把她朝盖茨比的车子推过去,“我带你坐 这辆马戏团的花车。” 他打开车门,但她从他手臂的圈子里走了出去。 “你带尼克和乔丹去。我们开小轿车跟在你后面。” 她紧挨着盖茨比走,用手摸着他的上衣。乔丹、汤姆和我坐进盖茨比车子的前 座,汤姆试着扳动不熟悉的排档,接着我们就冲进了闷热,把他们甩在后面看不见 的地方。 “你们看到那个没有?”汤姆问。 “看到什么?” 他敏锐地看着我,明白了我和乔丹一定一直就知道。 “你们以为我很傻,是不是?”他说,“也许我是傻,但是有时候我有一种— —几乎是一种第二视觉,它告诉我该怎么办。也许你们不相信这个,但是科学……” 他停了一下。当务之急追上了他,把他从理论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已经对这个家伙做了一番小小的调查,”他继续说,“我大可以调查得更 深人一些,要是我知道……” “你是说你找过一个巫婆吗?”乔丹幽默地问。 “什么?”他摸不着头脑,瞪眼看着我们哈哈笑,“巫婆?” “去问盖茨比的事。” “问盖茨比的事!不,我没有。我刚才说我已经对他的来历做过一番小小的调 查。” “结果你发现他是牛津大学毕业生。”乔丹帮忙地说。 “牛津大学毕业生!”他完全不相信,“他要是才他妈的怪哩!他穿一套粉红 色衣服。” “不过他还是牛津毕业生。” “新墨西哥州的牛津镇,”汤姆嗤之以鼻地说,“或者类似的地方。” “我说,汤姆,你既然这样瞧不起人,那么为什么请他吃午饭呢?”乔丹气恼 地质问道。 “黛西请他的。她是在我们结婚以前认识他的——天晓得在什么地方!” 啤酒的酒性已过,我们现在都感到烦躁,又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一声不 响地开了一会车子。然后当T·J·埃克尔堡大夫暗淡的眼睛在大路的前方出现时, 我想起了盖茨比提出的关于汽油不够的警告。 “我们有足够的汽油开到城里。”汤姆说。 “可是这里就有一家车行,”乔丹提出了反对,“我可不要在这种大热天抛锚。” 汤姆不耐烦地把两个刹车都踩了,车子扬起一阵尘土突然在威尔逊的招牌下面 停了下来。过了一会老板从车行的里面走了出来,两眼呆呆地盯着看我们的车子。 “给我们加点汽油!”汤姆粗声大气地叫道,“你以为我们停下来干什么—— 欣赏风景吗?” “我病了,”威尔逊站着不动说道,“病了一整天啦。” “怎么啦?” “我身体都垮了。” “那么我要自己动手吗?”汤姆问,“你刚才在电话里听上去还挺好的嘛。” 威尔逊很吃力地从门口阴凉的地方走出来,喘着大气把汽油箱的盖子拧了下来。 在太阳里他的脸色发青。 “我并不是有意在午饭时打扰你,”他说,“可是我急需用钱,因此我想知道 你那辆旧车打算怎么办。” “你喜欢这一辆吗?”汤姆问,“我上星期才买的。” “好漂亮的黄车。”威尔逊说,一面费劲地打着油。 “想买吗?” “没门儿,”威尔逊淡淡地一笑,“不想这个,可是我可以在那部车上赚点钱。” “你要钱干什么,有什么突然的需要?” “我在这儿待得太久了。我想离开这里。我老婆和我想搬到西部去。” “你老婆想去。”汤姆吃惊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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